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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ettiti La Maschera!

【黎簇x秦风】还没拜师就欺师灭祖 06

06

黎簇和秦风一起蹲在江边。

江水是泥巴色的,看一眼就能劝退投江自杀者。

水离岸上有个两米多的高差,下面还有一截沿江步道和防护栏。他们在这里蹲着,谁也不会当他们想不开。

秦风距离黎簇零点七五米远,在上游,黎簇在下游。

黎簇脑子里莫名冒出来一句话:君住长江头,我住长江尾,我喝君的洗脚水。

秦风遥遥指着江面起伏的泥色波浪,四周还有泡沫与漂浮物若干。

“看、看见什么了?”

黎簇假装仔细看了一会。

“枯水期?”

秦风得意,解下手上缠着的红线圈,与铜钱一起递给他。

“从中间的孔眼看。”

黎簇对他故意钓自己胃口的行为在内心嗤之以鼻,对于自己能透过铜钱看到什么亦有大致的猜测。

他眯起一边眼睛,另一边眼睛透过铜钱中间四方的孔洞看过去,见江面上蒙着一层白雾,并非是均匀的,也不是纯质,中间有几处偏暗,四周白雾似隐隐朝着那里流动。

还有一线黑气,因在白雾之中,几不可辨,也看不清是来自何处。

“暗、暗的是阴气。”秦风在旁解释道。

“那黑的呢?”

“你能看见?”秦风有点小惊讶,“是死气。”

他又说:“黄澄说,只有见过死、死人的人,才能看见。”

那黎簇可见得太多了。

“江里应该死过很多人吧?”

他提着铜钱四处挪动,改变视野,可惜再也没有捕捉到黑气的痕迹。

“那、那当然。”秦风答道,“不过那是意外,或、或者枉死。死气易散,我们看不到。我们能看到的只有横、横死的死气,或者死气特别浓的时候。”

这条江自古是航运要道,从古时候算起,翻船、洪患、投水、溺水,说这江底填了几十万条人命是有的。

江本身又是气脉,风水中活水代表生气,水属阴,而人属阳。这里是生死交汇、阴阳交融之地。

昔年黄澄为了替他师父报仇曾经找上道门中一位颇厉害的高人,对方在这江边摆下龙蛇阵,守关者皆是高手。黄澄一人手持一把炎剑独闯十三关,毁去阵眼,末了将手中炎剑掷入江水,撂下一句话:“哪个不服,尽管来找我。”

那把炎剑脱离他的手之后即消弭,只剩下剑柄处的铁饰,像个虫壳的形状。

虫壳叫做螟蛉,正是他们这一门掌门的印记。

他们现在蹲的地方就是黄澄当年掷下螟蛉的地方。黎簇提着铜钱四处瞧,秦风在旁边悠悠地说:“黄澄当年随手扔、扔了螟蛉,应该很、很难找回来了吧。”

状似无心。

他连自己是为螟蛉而来都猜到了。

铜钱后,黎簇的眼闪过一丝异光。

他也不推诿,说:“找回来也没用。”

螟蛉认主。黄澄丝毫不担心,因为螟蛉只会呼应他的召唤。黎簇想要拿到螟蛉,最有可能也是唯一可能的方法,就是让螟蛉改认他做主人。

可是谈何容易?他这几天没闲着。道门中的事素不与外人道,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?他费了老大功夫找到一个已经废弃的论坛,王萌帮他恢复了数据,里面有人提到江边摆龙蛇阵的事。黎簇对于道门斗法半点不懂,体味不到当事人描述的惊心动魄,至少黄澄这个人很厉害、不好惹,他是明白了。

吴邪啊吴邪。

秦风略侧过头来瞄他:“你……”

话音未落,远处响起一个声音。

“秦风!”

黎簇光速抓住铜钱收进怀中。

来的是上午他见过的秦风的两个室友之一,身后还站着几个人,有男有女。

那人朝着秦风招手:“你们也出来逛街?”

秦风站起来,黎簇跟着。秦风鼻子都出汗了,点头:“对、对啊。”

那人问:“要不要一起?”

“不、不了。”秦风拒绝了才想起来得找个理由,扯住身边黎簇,“我、我带着我表弟呢。”

“也一起啊。程佑却呢?”那人回头找人。黎簇进过寝室,看过贴在各人床架上的名牌,知道这是上午他去的时候没在的那个人。

有个女生答:“他去买奶茶了。”

“哦。”那人应道,“给他发微信,再加两杯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黎簇看秦风在旁边着急冒汗,从背后抓了他腰眼一把,然后主动上前。“我们还要去买东西,家里等着我们回去。”

他这么说,对方不好再邀,但临走前不忘说:“月底我们班聚会,让你表弟一起来啊。”

不等秦风说什么,黎簇先露个笑脸:“我一定去。到时候可别嫌弃我。”

他是清楚自己长得好看又擅于运用的人。对方中间的几个女生爆发出小小的尖叫。秦风暗翻白眼。

待人走了,黎簇笑笑回头:“表哥,我想吃冰淇淋。”

秦风将白眼大大地翻给他看:“自己给钱!”


秦风以为黎簇就是说说场面话,谁知道聚会这天他真来了。

秦风反而没有及时到场。他长得一副除体育外全科优秀应该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的样子,成绩又确实好,被学生会看上了。他自然不乐意进学生会,但人家请他去帮忙请到了眼前,他只好在军训汇报结束之后跟着去忙了一阵。

等他赶到班级聚会现场,黎簇已经喝起来了。

他喝酒很狂野,白黄红混着,雪碧倒橙汁再倒酒,是秦风这种原教旨碳酸饮料饮用者看了要跳起来的程度。

秦风上去拦着。

“别、别让他喝了。”

他话音未落,黎簇的头啪!砸在圆桌上。

什么情况?不会砸坏了吧。秦风想黎簇虽然脑子里时常有垃圾,但脸长得是真的好,砸坏可惜了。

黎簇又倏地抬起头。

他的刘海被压扁了,歪到一边,露出额头砸红的一块。

“嘿嘿,小风。”

哦,没醉啊。

秦风十分冷漠,坐下来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开始吃东西。

他来得晚,吃的不剩什么了。聚会在一家吃石锅鱼的店里,鱼肉早没了,他只能往里下点豆腐丸子什么的。

偏偏黎簇还要来烦他。

他专心盯着一锅浑浊的汤里自己下的丸子,黎簇趴在一旁,伸出一只手,打他手上的漏勺。

啪。

秦风躲开了。

啪。

秦风拍掉他的手。

啪。

秦风干脆翻过干净的漏勺,在他手背上狠狠敲了一下。

“哎呦!”黎簇故意特别戏剧化地大声叫唤。

秦风恶狠狠地笑,结果回头已经找不到自己的丸子了。

有人循声看过来,黎簇把头抬起来,仍趴在桌上,嘿嘿笑:“表哥不理我,我找他玩。”

不仅十足像个醉鬼,还激起女同学的怜爱之情。

秦风小声嘟哝:“谁、谁是你表哥。”

他也不知道黎簇是怎么想的,为什么到哪里都要演戏,连在这里都要演。

那天在江边叫住秦风他们的那个室友,叫赵鸣明,走过来,看黎簇一眼。

“刚才还喝得挺好的,怎么你一来就倒了。”

敢情是演给自己看的。

他懒得和人聊黎簇,抬头四处看看。班上这些人他当然没几个混熟的,但是早就把脸都记住了,一眼扫过去,问:“程佑却呢?”

“在厕所了吧。找他有事?”

“他的注册地址有、有问题,校园卡办不下来。”秦风说,“他微信没、没回我。”

赵鸣明答:“行。见到他我跟他说一声。你先带你表弟回去吧。”

军训后有几天假,本地学生一般会回家一趟。

秦风咬着筷子,自己还没吃饱。但黎簇在旁边已经蜷在臂弯里一动不动,露出来的半只耳朵红得发亮。

秦风推他:“你能自、自己回去吗?”

手刚碰到黎簇的胳膊就被另一边伸过来的手缠住,黎簇似迷迷糊糊地把他的手抱进臂弯里,用侧脸贴着。

身旁传来女生的轻笑声。这些人肯定在想什么怪东西!

秦风试图抽手,竟抽不动。黎簇的脸牢牢压在他的手背上,滚烫。

秦风在桌子下面踢他,小声说:“别玩了。”

黎簇发出一声嘟哝。

“不嘛。”

在场的同学们不清楚他们你来我往在说什么,只当黎簇是向哥哥撒娇的小可爱。有一个女生举着杯饮料笑嘻嘻地故意从黎簇背后路过,问秦风:“他真的只比你小一岁啊?”

秦风点头。

是啊。他操我的时候还是个未成年。

这些同学都知道秦风是复读的,故比他小一岁多的黎簇才和在场的大多数是同龄人。

“个子这么高,长得这么像小孩。”秦风腹诽同学你也没有很成熟好吗。女生一脸姨母笑:“看着特别天真无……”

她手上的杯子翻倒掉在地上,哗地摔成碎片,饮料溅到她小腿上。

女生尖叫。

黎簇死死抓住她的手腕,没人看见他是何时从趴在桌上变成此时回身的动作。他眼里尽是凶光,刀一样利,眼睛黑沉。

“黎簇!”

秦风抓住他的手但不敢掰。这只手像铁钳一样,他不怀疑黎簇继续使力真的能把女生的手腕掰断。

“松手!”

他握住黎簇小臂上绷紧的肌肉。

黎簇的牙关颤抖,深深地呼出一口气。

“对不起。”

他站起来离开小餐馆。

女生明显被吓着了,手腕上一个发黑的红印。秦风也站起来,后语赶不上前语,结结巴巴地给人道歉。

“对、对不起。他那个,他做、做噩梦。”他也不知道黎簇发什么疯,但总得解释,出了一脑门子汗,“他妈走得早,他爸烂赌,跑、跑了,不管他。他跟着他舅舅,结果他舅舅也不要他——”

对不起小唐。

“——跑到泰国去了。他家里已经没人了。经、经常做噩梦。”

他从来不说谎,这会编排起黎簇倒很顺,多少有一点挟私报复在里面。不过他说话不顺,又急得脸红,倒是显得非常真诚。再加上他长得也好,比黎簇显得还纯良无辜一些,看了很难发脾气。女同学开头的一阵惊吓过去,就看见秦风这张脸讨好又可怜地看着自己。

“他不、不是故意的。对、对不起。”

还能说什么。女生挥挥没受伤的那只手,大度道:“算了。”

当绿茶真的有点爽。秦风阴暗地想。

“我、我去看看他。”

秦风说完拔腿就跑。小餐馆外面,黎簇背着街灯站着。他穿件领口宽敞的T恤,略低头,露出肩颈肌肉与脑后偏薄的头发,线条凌厉,生人勿近,生生将堕落街小店的门口站出一点黑帮片氛围。

“今天要去砍三个人,留左只菠萝油俾我”那种氛围。

秦风走过去。

黎簇没回头,手插在裤兜里,踢了地上掉的瓶盖一脚。

瓶盖离弦的箭一样飞进黑暗里。

“我叫车了。”他背对着秦风说。

他问秦风:“你怎么说的?”

秦风站在他旁边。这个时节的夜晚已经有些凉了,他刚刚又出了一身汗,这会被夜风一激,起了小半身鸡皮疙瘩。

他把自己刚刚编排的话原原本本向黎簇复述。

黎簇听完,一笑。

“还行,起码我爸活着。还给我饶一个舅舅。”

秦风没答话。

车来了。黎簇先拉开一边车门坐进去。他坐的后座,秦风只好拉开另一边车门坐到他身边。两人一路一句话不说,有点同车异梦的味道。

车程没多远。到了小区门口,两人先后下车。秦风走在前面,到楼底下,后面的人扑上来。

秦风以为他又发神经,但人结结实实倒在他肩上,没有更多动作。

“我真醉了。”黎簇挨着他,特别老实,“我真醉了,小师叔祖。扶我一把。”

秦风只好扶着他,一步一步蹭上楼。

黎簇虽然比他矮,看着瘦,但比他结实多了。秦风咬牙切齿,早不醉晚不醉,到楼底下想起来没电梯你醉了是吧!

他拖着黎簇上了七楼,七楼啊!

其实到六楼就行了,但黎簇跟死过去一样只会挨着他动腿。他又不想从黎簇身上摸钥匙,只好再爬一层。

到了他那间屋子门口,他别扭着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开门,把肩上的黎簇推进去。

黎簇打了个趔趄,躺在玄关的地板上。

秦风换了拖鞋从他旁边绕过去:“脱鞋!”

黎簇将鞋蹬掉。

秦风去把空调打开,怕黎簇喝醉了不能吹风还调高了两度。

空调慢吞吞地喷着风,好半天凉不下来。

黎簇还躺在那里。

秦风有点担心,走过去蹲下,戳他:“喂。”

黎簇哼了一声。

秦风小心问他:“你发什么疯?”

话听着讨厌,语气却是关心的,连秦风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
“我真醉了。”黎簇又说了一次,“我要是没喝醉不会这样的。”

他哼哼,秦风差点以为他要哭。

“……我去给你倒杯水。”

也只有水了。秦风从安了过滤器的水龙头倒了一杯水,走出来,黎簇已经挪到了圆形的茶几边,并腿坐着,头埋在膝盖上。

秦风放下水。

黎簇坐着不动,秦风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。他晚上基本什么都没吃,这时候饿得慌,找出上次跟黎簇一起去江边的时候顺路买的饼干,坐在茶几旁边的竹榻上吃起来。

黎簇不动那杯水,他顺便拿起杯子喝掉了。

他没开灯。一时间昏暗室内只有他嚼饼干的声音。

咔哧咔哧。

“我以前不是这样的。”

忽然响起了黎簇的话,秦风差点以为是幻觉。

黎簇吸了一口气,像呛到了,带点鼻音,又自嘲一样笑。

“我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。”

你以前是什么样的?

秦风没有问。他对于卖惨十分不感冒并拒绝。

他看着在黑暗里蜷成一小团的黎簇,只有窗外远处高楼的些许霓虹光采照亮了眼前少年的轮廓。

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抱抱他呢?

但秦风没动。

他慢条斯理地看着黎簇,看着这个从假象的护慰中不小心跌落出来的黎簇。

他的目光就像一把手术刀,正沿着黎簇真实的肌理将之慢慢剖开。

秦风舔了下嘴唇上沾的饼干屑。

想要知道更多。

他凑过去,轻轻地吻了黎簇的脖子。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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